奶酪酒酪奶

天刀耽美真真《雪埋秋枫一坛酒》下(九)

(九)

嵘融十五岁时用做风水堪舆的收入在鹤山山腰搭了一座矮阁,设计与景致全依自己一切从简的喜好。

稳重单调的素木建筑,室内惊人的藏书量,雪白院墙下的几支梅花,阁前两盏矮入低丛的莲花石灯,是每个进出过雪阁的友人少有能留下的几个印象。

嵘融向来对友人多加修葺装点的意见置若罔闻。对于单身男青年来说,简单易理才是合意。

可是雪阁的另一位主人并不赞同青年的偷懒审美。

青年种梅,却不赏梅。往往是梅花刚刚开放就迫不及待地全数捻下来酿酒,剩下光秃秃的干枝,让人十分嫌弃。

“别摘了!”嵘丘枫抓狂地将娇嫩的花骨朵捂在掌心,圆溜溜的黑眼睛一瞬不瞬地瞪着旁边的青年。

这可是整个院子最后一枝梅花了!少年好面子,再也不想被小伙伴问为什么家里院子要插几枝不长东西的枝丫。

青年抿了抿嘴,没有说话,抬起一双泛着雪光的眼与少年对视。

嵘丘枫住进雪阁的第五个年头,正是青年当年置下雪阁的年纪,身高已拔至自己胸口,五官有了几分少年独有的清隽气息。

圆润可爱的小孩长成了干净清秀的小小少年,性格却不再似从前那般粘糯爱哭,突然有了些莫须有的矜持,还爱教训自己,叫青年有些郁闷。

少年知道青年有点不高兴,但手里依旧牢牢护着那朵开得艳丽的梅,丝毫不退让。

罢了,自己总是要让着他的。

青年冷着一张脸,手指灵活捻起怀中一朵红梅,挑开少年鬓边长发别在耳上,而后熟门熟路地移到少年颊边,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那张带着婴儿肥的脸。

少年知道这是勉强应下了,答谢的话却咬在齿间说不出来,象牙白的脸泛着粉红,与别在鬓边的红梅相得益彰地衬得少年粉嫩可人。

嵘融要离开雪阁一个月,再回来时已是春意盎然的时节。少年将人送人雪阁门口,在缰绳扬起才鼓足勇气喊了一声:“师叔!回来给你惊喜!”

白马骤然回头两步踏至少年身边,马上的青年俯身,低沉的音节落在少年耳边:“好。”

恍惚间少年感觉发顶被一片温热擦过,转瞬即逝,宛如错觉。

来年初春,青年携着夜风在雪阁门口下了马,手上提着两瓶屠苏酒悄无声息地踏着积雪进了门。

哪里不一样了。

青年看着雪阁沉闷的房梁上吊着一盏莲花灯,映着门楣上一副鲜红的对联,雪白的院墙被一片新栽的矮枝遮挡,一缕炊烟自后院袅袅飘散,恍惚间一道清隽的身影向自己走来。

“师叔?!你不是过两天才回来吗?”少年手里捧着一碗饺子,见到来人当即放下迎出来。

青年抬手抹去少年额间沾上的一点面粉,看着那双高兴得发光的眼,道:“这是惊喜?”

“还有呢!”嵘丘枫开始叭叭叭地细数这几日的辛勤付出。

少年花了七天反复誊写门口的对联,是今早才新鲜贴上的。少年活生生练了三天擀皮四天包馅,昨天才让那些调皮的饺子乖乖合上嘴巴。少年还在院子里栽了好多好多花,所有都是打听过可以酿酒的花种,来年师叔就可以酿百花酒啦。

青年若有所思,闷闷道:“那我倒是什么都没做。”

“有啊!这个灯,师叔做的。”少年自豪地指向火光跃动的莲花灯,小声赞叹:“贼好看。”少年特地将花灯挂在最打眼的位置,下次小伙伴来玩就要指着灯说这是我师叔纯手工做的,你们都没有,羡慕去吧!

两人同住五年,却是第一次如此正式地过一次春节。嵘融孑然一身时,春节不过是个比寻常吵闹些的日子。前几年小孩刚搬进来住时,也不像现在这样有主意。

如今两个原是在世上无牵无挂的人,在一起却成了世上最亲密的人,一起过着最亲密的节日。青年十分享受这种不可思议的亲密。

晚间,醉醺醺的少年趴在矮桌上盯着旁边的人看,突然道:“我们过的节日太少了。”

青年淡淡地嗯了一声,略付思忖后问道:“你生辰是什么时候?”

“不知。”少年委屈地打了个酒嗝,道:“师叔你说呢?”

“自己定。”青年抬手掩住那双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的眼,睫毛扫在掌心,痒痒的。

少年将生辰定在立秋,暑去凉来,月明风清,是嵘融最喜欢的时节。

青年将晕乎乎的少年搬回房间掖好被子,语气平淡地宣告:“明年给你惊喜。”

嵘融一直没说他准备的惊喜是什么,害少年每每想到就又期待又害怕。万一师叔准备的惊喜是将自己送回师门,自己该怎么办?

明年少年十六岁,放在师门已经是可以独立承办一些师门事务的年纪,嵘融很有可能不会再带他了。

少年的忐忑一直持续到秋风卷席的时候。一片枫叶飘转着落到少年头顶,嵘丘枫懵懵地将叶子捻在手里走出雪阁,便有漫山遍野的鲜红涌入少年乌黑的眼。

一大片亮眼的红枫铺满雪阁门前的路,秋风掠过便有枫叶簌簌落下,将下山的路盖个干净。过于灼眼,过于铺张,与单调沉闷的雪阁完全相反。

少年记得枫叶不能酿酒。但是青年种了好大一片,比青年自己种的梅花多,比自己吭哧吭哧种了半个月的百花还要多。

青年踏着满地红枫走向少年,看向那双被灼灼红叶铺满的眼,道:“生辰快乐。”还不待少年反应,便从怀中取出一件物什交到少年手里。

嵘丘枫看向手里的物件,是一枚铜钱形状的白玉,色泽莹润而清冽,切面穿了孔系了一条天青色的软绳。正是嵘融平日贴身佩戴,五年前少年还是瘦小孩时一眼就看上的那枚。

少年感觉眼眶和鼻尖一阵发热泛酸,水光挂在微翘的睫毛上逐渐模糊少年视线。

青年食指抬起少年的脸,平静喊道:“穗穗。”

少年顿时觉得泪水更加汹涌不受控制,可见之前收放自如的都是为了哄师叔的假哭。

嵘融有些无措,问道:“不喜欢这个名字?”

嵘丘枫抬手狠狠擦了一下眼睛,答道:“喜欢师叔给我取的。”

漫山的红枫,是师叔亲手种下的,也是师叔亲手养大的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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